秋的神经话

原：An American Fairy Story

Chapter 7

Steve在晨曦中，潜入了修道院，他趴在屋顶上，凝神静气，仔细聆听。除了簌簌的落雪声，还有两个人的对话，准确说来，是一个人喋喋不休地说，另一个人不耐烦地随意冷哼或者回答一两个字。

尽管此情此景不合时宜，但Steve还是忍不住笑了。他完全可以想象Tony不停地说，而Clint烦不胜烦的样子。

Tony，他的Tony！尽管莎乐美之泪没有发光，尽管Tony不相信，但Steve非常肯定，自己爱他，爱到可以为他献出自己的生命，尽管他们认识不过两天。活了快一个世纪，而且曾经活在过那样战火纷飞的年代，Steve早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，他当然并没有因此而麻木，但他清楚地知道，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——如果失去Tony，就失去了整个世界。

老旧的建筑物，年久失修的墙壁，四处不规则地突出砖块，让Steve很轻松地就顺着声音的来源，爬到了塔楼的顶层窗户边，他探头往里看去，看到那个让他牵挂不已的人，正坐在一个简陋的木床上，脖子上有一个金属项圈，连着一条锁链，深入墙内，他可以站起来，甚至可以走动，但是只能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。

Steve胸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愤怒，他深爱的人，被像畜生一样，锁在那里。他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，但他知道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冲动。

“你这只妖精，受了重伤，为了维系生命，除了一点微弱的听力，其余四感全部消失，还那么不老实，”Clint冷笑，说道，“这种情况，如果谁想救你离开，真是难如登天！你会成为最大的累赘。你现在连路都走不稳，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呢。”

“无所谓啦，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救我，我就在这里乖乖养伤，你能帮我去看看Bruce吗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？”

“我为什么要帮你？再说，你先顾好你自己吧。”Clint说完，转身离开。

Tony虽然看不见也闻不到，但勉强听到Clint离开的脚步和重重砸上的房门。

“喂！你的床很简陋啊！能帮我加个垫子吗？喂！别走啊！”Tony大叫，叫完之后，他发现完全没有回应，随即深深叹了口气，重重向后躺倒在床上。

Steve在窗外，看着Clint离开，看着Tony大叫，看着他歪着头侧着耳试图听回应，看着他叹了口气，闭上了那双失神的大眼睛，重重躺倒。Steve心中酸痛无比，眼泪几乎要落下来。

他滑进窗户，轻轻走到床边，看着Tony躺在那里，双臂摊在身体两侧，左手里握着莎乐美之泪，右手的食指在床单上划拉，Steve定睛看了一阵，胸中剧痛。

Tony在写两个字母——S和R——一笔一划。

“Tony……”Steve轻柔的叫他，声音哽咽。

躺着的人猛地一震，抬头侧耳，想确定他微弱的听力，刚刚是不是让他幻听了。

Steve看着这个明明很可爱，却让人揪心的动作，眼泪终于滑落——除了孩童时期，他不记得自己这么哭过，连Bucky从火车上坠落之后，他也只是含泪哀悼。

原来爱一个人，会那么痛。

他看着Tony听了一会儿，失望地放松，后脑勺重重落在床板上，自嘲地笑了一下。

那样的笑容，让Steve的心脏，又是一阵不可抑止的绞痛。

“Tony，”Steve微微拔高了嗓音，再次叫他，“Tony。”

Tony猛地坐起身，侧着头，轻轻说：“人类？Steve？”

“Tony，”Steve又叫了他一声。

Tony猛地站起来，问：“你……你在哪儿？”

“我就在你面前。”

“真的？”

“嗯，我就在你面前。”

“你又来干什么？你不怕Loki杀了你？”

“不怕，曾经有一个比Loki可怕一百倍的野心家也想要杀了我，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？”

“你不怕……你不怕我？”

“怕……怕得要命，”Steve温柔而坚定地说，“怕我会失去整个世界。”

Tony闻言扁了扁嘴，要哭不哭的样子。

“Steve，你现在站在哪里？”

“你面前。”

“靠过来一点。”

“已经很近了，再近就贴在一起了。”

“那就再靠近一步啊！”Tony等了一秒，做了个深呼吸，说，“对，这是Steve Rogers的味道。”

“你不是失去嗅觉了吗？”

“你管我！”Tony撅了撅嘴，然后问，“你的鼻子能碰到我的鼻子吗？”

“还差一点，我比你高一点。”

Tony闻言不满地哼了一声，然后闭上眼睛，踮起脚尖，仰起头，撅起嘴。

Steve低下头，将嘴唇贴在Tony的唇上。

仅仅只是简单的碰触而已，Steve觉得自己快要融化。

Tony退后一步，仰着头，失神的眼睛亮晶晶的，笑着说：“谢谢你，Steve。”

“谢我什么？我还没救你呢，”Steve说完这句话才猛然回过神，说，“天哪！我还没救你呢！我们时间不多。你总是能让我变得不像我。”

“我的错？”Tony笑问。

“我的错！”Steve笑答。

Steve伸手拉扯Tony颈上的项圈，纹丝不动，然后他试图将锁链从墙里扯出来，也毫无效果。

“没用的，这个项圈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，我试过了。你肯为我回来，我已经很开心了，你走吧。”

“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，我说过的，我会带你走，我会照顾你。”

Steve话音刚落，门外传来脚步声，Steve迅速钻到床下，Tony乖乖坐在床上。

Clint端着一个托盘进来，冷冷地说：“吃早餐”。

“小鸟，其实你蛮好的，虽然整天板着个脸，还对我冷言冷语，但心里还是很关心我的。”

“你别自作多情了。”Clint拿起一个杯子，硬塞进Tony手里，“还有，再叫我小鸟，我就揍你。”

“我才没有自作多情，你要不是关心我，怎们会惦记着我很久没吃东西了。”

“主人没说要你死，要是你就这么饿死了，主人怪罪下来，我可担不起。”Clint顿了顿，语气强硬地说，“喝！”

Tony抬起杯子喝了一口。

“全部喝掉。”

Tony听话地全部喝掉。

Clint冷笑一声，说：“你没有嗅觉，没有味觉，怎么知道我给你喝的不是毒药？你说我关心你，也许我给你喝的是尿呢？”

Tony闻言，明明知道这也许只是Clint恶心自己，却还是忍不住扔掉了手里的杯子。

杯子咕噜噜滚到床脚，Clint大笑着蹲下身，捡起杯子。

Tony气鼓鼓地坐在床上。

“看到你这只妖精，我就头疼。你再不改掉你那要命的任性，再这样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到处乱跑，就算这次逃出去，以后始终还是会吃亏的。我言尽于此，你好自为之。”

Clint转身离开。

等他脚步声远去，Steve从床下出来，手里拿着一把钥匙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，随后不再多想，将钥匙插入项圈的锁眼，项圈果然应声而落。

“你哪儿来的钥匙？”Tony问。

“刚才Clint蹲下来捡杯子的时候，挂在他腰侧，正对着我。”

“我总觉得，Clint一直在帮我。”

“什么？难道不是我智勇双全？”Steve笑着牵起Tony的手。

Tony翻了个白眼，说：“你是痴傻双全！从一开始我就努力想让你滚蛋，但你总是傻兮兮地来送死。”

“这绝对是你的错。”Steve扯着Tony往外走。

但因为除了微弱的听力，Tony其余四感尽失，根本找不到平衡，才走出几步，就几乎要摔倒在地，得亏Steve眼疾手快，及时将他抱进怀里。随后Steve二话不说，将Tony背在背上，迅速离开。

“我果然是个累赘。”Tony将头靠在Steve的肩上，蔫蔫地说。

“世界有的时候，的确不那么美好，还会挺麻烦的，”Steve调笑地说。

“哼！”Tony咬了他的肩一口，精神起来。

Steve背着Tony奔到塔楼下的庭院里，刚刚站定，就看到Natasha带着一个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紫色衬衫，一条灰扑扑的裤子，满脸迷茫的男人，从地窖的出口钻了出来。

男人一看到Steve背上的Tony，顿时满脸欣喜，激动得仿佛快要哭出来，扑过来搂住他，大声问：“Tony！Tony！你没事吧？”

“Bruce！你呢？你没事吧？”Tony挣扎着想从Steve背上下来。

Steve皱了皱眉，一手托着Tony的屁股，一手轻轻推了一下Bruce，说：“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，咱们先离开。”

“对对对，先离开再说！Bruce，你让我担心死了！”Tony用撒娇的语气说。

“我没事！吸血鬼有事求我，根本不敢伤害我，倒是你，药吃了吗？好点没有？”

“什么药？我……”

“住口！”Natasha打断他们的对话，“Loki的确很虚弱，所以我都到他面前他才发现，我趁他不备用银网将他罩住，但他毕竟三千多岁了，很快就能脱困，然后等天黑，他就会开始追捕我们。而且，他一定能追到我们。”

Bruce和Tony闻言，心头一沉。

Steve冷静地问：“那你有什么计划？”

众人快步离开，Natasha边走边说：“我知道你很想带Tony离开，你疾行的速度虽然比车快，但毕竟背着一个人，而且，你再快也快不过吸血鬼，他总会追上你，那个时候你体力消耗过大，根本不可能敌得过他，不如以逸待劳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？”

“所以咱们还是开车，等他追上来，我们奋力一搏，跟他来个了断。”

“杀了他？”Steve问。

“杀了他！”Natasha点头。

“好！”Steve点头。

言语间，众人已经来到教堂外。

那里停了一辆双排座皮卡，车兜上放着一个棺材。

“我来开！”Bruce率先坐上驾驶座，说，“我没受伤，也不需要养精蓄锐备战。”

其余人没有异议，Natasha爬上副驾驶，Steve带着Tony上了第二排。

“往阿拉斯加山脉开，”Natasha说，“不要把Loki引到人多的地方，会伤及无辜的。”

当车子渐行渐远，Steve忍不住回头遥望渐渐模糊的塔楼，胸中涌起无限感慨。就是因为进入这个地方，他的人生被改变。再低头看看怀里的人，他抱紧了崭新的世界。

“Steve，别勒那么紧，疼！”

“对不起对不起！”Steve赶紧松开手，边道歉边低头亲吻Tony的额头。

“等等！我能感觉到疼了！”Tony从Steve怀里坐起身，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腹部，说，“伤口痒痒的。”

“证明药起作用了！”正在开车的Bruce又是得意又是欣慰地说。

“药？”Tony想了想，打了个响指，“Clint？”

“嗯，他昨晚就悄悄跟我说，你受伤了，让我尽快做出特效伤药。那个吸血鬼为了让我做血清，在地窖里安装了很先进的设备，而且还准备了种类繁多的药剂。有了这些，你这点伤，实在太小儿科了。”

Steve听到最后一句话，不满地皱了皱眉。Tony那么痛苦，怎么会是小儿科？他这个朋友真是不靠谱！枉费Tony一直为他担惊受怕，受尽折磨也不丢下他。Tony真是有情有义，善良勇敢！

Tony已经恢复了视力，仿佛一眼就看穿Steve在想什么，轻笑着贴近Steve的耳朵，低语道：“Bruce没有恶意啦，他就是个单纯的医学怪人，哦，不对，医学怪妖。”说完还舔了Steve的耳垂一下。

“别闹！”Steve红着脸，掐了掐Tony的下巴。

“喂！你凭什么说我是医学怪妖啊？你这个科学怪猫！”Bruce反驳。

逃出魔窟的感觉太过兴奋，两人不由自主地轻松起来，互相开起了玩笑，恢复了日常吐槽模式，开始相互揭短。

Steve也面带微笑，听着两人你来我往。他知道Tony性格活泼，伶牙俐齿，骄傲自负，但现在他才知道，Tony比自己以为的要活泼一万倍！看来之前身在魔窟，真的把他压抑得失去自我了。Tony就应该永远这样充满活力，快乐健康。

“停车，”一直沉默的Natasha看了看天色，突然开口说，“最多还有半小时，天就黑了，那之后最多五分钟Loki就能追上我们了。”

Bruce面色凝重，踩下刹车。

“我们吃点东西，休息一下，准备迎战，”Steve点了点头，打开车门。

“嗯，”Natasha点了点头，没再说话。

四人下车，看着不远处，雪夜中，高耸的阿拉斯加山脉渐渐朦胧。不久前车内那段久违的轻松时刻，仿佛是一场梦。此刻在呼啸的寒风中，梦醒了，大家将要面对的，很可能是残酷的死亡。

“博士，过来帮我开罐头。”Natasha拉着Bruce走开。

Tony看着红发女人和好友走远的背影，站在Steve身边。

“Tony，”Steve低头看着身边的人，轻声问，“你害怕吗？”

Tony笑了，摇了摇头，抿了抿嘴，轻声说：“不怕。可能会有点点遗憾吧。”

Steve不用问也知道Tony的遗憾是什么，他握住Tony的手，说：“让我再试一次。”

“不用了，”Tony笑得很甜蜜，也很真诚。

“让我再试一次！把它拿出来。”

Tony只是摇头，说：“没这个必要。”

“Tony，我……”

“别试了！Steve昨天都告诉我了，我觉得那个玩意儿肯定是假的！”一个闷闷的声音，从车兜的棺材里传出来。

“不可能！这是我爸给我的！他是我唯一的亲人，也是我最尊敬的人！不可能会骗我！”

“拜托！爸爸拿个小玩意，编个谎言打发不听话的熊孩子，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好吗？”Bucky大笑着说。

“我爸才不是那种爸爸！他很关心我，他对我可好了！”Tony倔强地说。

“他要真是个好爸爸，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跑出来，还被Loki抓走。”

“是我自己偷偷跑掉的，而且Loki也不是要抓我，我只是他抓Bruce时候附带的，根本不关我爸的事。我爸答应过我，如果我在一百岁生日之前，能找到一个让莎乐美之泪发光的人，就不用跟他安排的对象结婚。是我自己没用，”Tony说到这里，停了一下，低下头，放轻声音，自嘲地笑着说，“可能是我太糟糕了，到现在还找不到。”

Bucky不再说话。

“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？”Steve问。

“明年5月底，”Tony已经调整好情绪，不在乎地耸耸肩，“如果到了那天，莎乐美之泪没发光，我就必须听从我爸的安排，跟一个牛逼轰轰的人结婚。”

“还有半年多，”Steve喃喃地说。

Tony看他失落又失措的样子，笑着说：“傻人类！干嘛这副表情啊。都说了我爸很关心我，肯定不会害我的，而且我的那个对象，是真正意义上的很牛逼哦！所以找不到也没关系啦，至少我找到……找到一个真心对我好的好朋友，不是吗？”

Steve面露苦涩，却还是诚恳地点了点头，嗯了一声。

Tony看着Steve，开心地笑了，随即转身向Natasha他们那边走去，边走边说：“吃东西吃东西，好饿啊！要是一会儿就要死了，也不能饿着死。”

“Steve，你个傻逼！”Bucky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棺材里传出。

Steve难得地没有提醒好友注意文明用语，他只是呆愣愣地看着Tony的背影。

为什么？Steve不甘地问自己！为什么每次，他都只能看着那个寥落的背影？